2006年,山东临沂第四人民医院的网戒中心里,也有一群孩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、求助着,极力地想证明自己“没病”,可这些声音最终都淹没在了杨永信那个地狱般的“13号室”里。
“电击狂魔”杨永信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吧。2006 年初,山东省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的心理精神科医生杨永信,成立了“中国杨永信网络成瘾戒治中心”,也被称为“临沂市网戒中心”,并对外宣称自己探索出了一套“心理+药物+物理+工娱”相结合的网瘾戒治模式。
2008年,随着央视纪录片《战网魔》的播出,杨永信迅速出圈,成了无数家长心中的“救世主”。随后,杨永信还获得了国务院针对高层次专业技术人才发放的特殊津贴。
可事实上,杨永信的秘诀就是“电击”。他用的仪器叫DX-II电休克治疗仪,是适用于狂躁型精神病患者的一款抽搐型的治疗仪。
更重要的是,这款仪器在他使用的时候,已经在行业中被淘汰了,生产这个仪器的厂家连许可证都没有。
万幸的是,杨撒旦身上的光芒并没能持续多久。2009年,在多位学生的曝光下,央视的另一档纪录片《网瘾之戒》揭露了杨永信网戒中心所采用的电击、施虐等多种有为人道的治疗方式,一时之间杨永信遭到了广大民众的口诛笔伐,被逐渐落下了神坛。
但事情到这儿还远没有结束。2017年,知乎上一篇题为《中国到底还有多少个杨永信?》的文章刷爆了朋友圈。豫章书院罪行被曝光,举国哗然。
如果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,大部分人都以为豫章书院的创始人吴军豹、校长任伟强以及3名教官已经被判了刑。可你知道吗?2020年12月底,南昌中院就以“原判事实不清”为由,将豫章书院案发回重审。
杨永信当初创立的临沂网戒中心也一直经营到2016年才关停,他本人如今还在逍遥快活。这背后的水究竟有多深呢?
今天咱们就来深扒一下这块价值400亿的灰色市场,以及屡禁不止的网戒学校。
南宋时期,江西南昌罗氏后人为弘扬儒道,纪念先祖大理学家罗从彦,创办了豫章书院。罗从彦,、号豫章先生,是宋朝著名理学家,豫章学派创始人,闽学发展的关键人物。提到他,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很陌生。但是说道朱熹,想必很多人都有所耳闻。当年朱熹的父亲,和老师李桐都曾拜罗从彦为师,所以简单来说,罗从彦算是朱熹朱文公祖师爷辈分的。古代豫章书院最初是以理学祠、孝廉堂等形式出现的。清代成为了江西省城书院,是古代江西学术思想传播、人才培养的著名官学机构。
时光如梭,转眼来到了2007年。就在以杨永信为首的网络成瘾戒治中心在全国遍地开花的时候,江西南昌人吴军豹创办了“南昌龙悔心理教育专修学校”,5年之后,这所学校变身为“豫章书院修身教育专修学校”,吴军豹大言不惭的对外宣称这是古代豫章书院的“复学”,号称要用国学感化网瘾少年。然而,这里却是无数学生心中的梦魇,也是对国学最大的侮辱。
恶魔在人间
2017年10月,一位从豫章书院逃出的学生,找到了知乎大V“温柔”,曝光了他在书院期间遭受的非人待遇。 很快“温柔”所写的一篇题为《中国到底还有多少个杨永信?》的文章全网刷屏。文章中,温柔贴出了与受害学生的聊天截图。
受害学生2016年6月23日和母亲去庐山旅游,玩了一天之后,有人从南昌火车站把他接到了郊区一个看似很复古的砖瓦房。大约20分钟之后,手续办好了,受害学生被关进了一个不足10平方米的小黑屋,这就是豫章书院所谓的“烦闷解脱室”,也是每一个进入书院的新生要接受的第一个下马威。
想要成为书院的老师或者教官,只有一个标准,那就是能不能制服学生。书院里的教官大多服过兵役,他们会先对学生进行搜身,手机等通讯工具一律没收。受害学生在漆黑一片的烦闷室里被关了8-9天,睡觉、吃饭、排泄都在里面,没有光线,没有时间概念,整个感觉就像感官剥夺实验,他说那8-9天对他来说,像是过了八九年。
学校的伙食更是非常差劲,紫菜汤里面能盛出来烂抹布,西红柿鸡蛋炒里的鸡蛋全是鸡蛋壳。还有一道非常魔幻的菜叫红辣椒炒青辣椒,别的什么都不放。我严重怀疑豫章书院的厨房师傅只有一个照片标准,只要吃不死人就够了。这里穿插一位叫做“小张”的同学后来在电视节目中的爆料,她说学校提供的饭菜都不仅仅是难以下咽的程度了。有一次他们早餐的馒头,掰开乍一看,还以为里面全是黑芝麻,但这些黑点其实全是小虫子。
豫章书院每半年的学费是三万块钱,但给学生吃的却是连猪狗牲畜都不吃的饭菜,还美其名曰:培养吃苦耐劳的精神。
这还不是最夸张的,对学生体罚时所用的基本工具是50厘米长的戒尺,厚度和手机差不多,使劲抡起来打手心。一打就是5下起步,上不封顶,打5下就可以让你的手写不了字。惩罚的理由各种各样,一个眼神,一个动作,甚至只是因为在床边放了一个文具盒,里边有15支笔,学生就被抡了15下。 升级版的惩戒工具叫“龙鞭”,小拇指粗细的钢筋,直接往屁股上抽。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,孩子们心中的怜悯、同情之心都荡然无存。想要减少挨打,唯一的途径就是互相举报。每到课下,有学生会偷偷溜到老师处打小报告。成功的告密者,可在当天减少自己的戒尺数,还能获得一些糖果和额外的加餐。传统的书院,演变成了以暴制暴、相互厮杀、以告密为荣、弱肉强食的世界。
“温柔”的文章一石激起千层浪,不少曾经受过虐待和体罚的学生也都鼓起勇气,纷纷站出来,揭露豫章书院的恶行。2017年10月28日,一位微博名为“姗尼玛大王丶”的受害学生第一个露脸讲述了自己的经历。
其实豫章书院的罪行远不止我刚刚所说的这些,学生被性侵、被逼到自杀,虐待9岁的儿童,甚至冒充警察,开着贴着“警察POLICE”标志的车,当街掏出手铐和电棒,把学生抓回书院。每一条罪行都拿出来细说的话,这支视频一定不会过审。“温柔”曾经写过一篇证据整理的文章,目前仍然可以搜索的到,我把链接放在评论区置顶了,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移步去看看。
眼看事态越闹越大,豫章书院创始人吴军豹联系到了温柔,打着澄清事实的旗号聊了整整一下午。吴军豹把那些受害者学生都说成了多重人格,而他们的做法也只是为了治疗学生们的心理疾病。其实吴军豹联系温柔的目的很明确,就是为了让他删文章。但是温柔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绝不妥协的准备。很快他发表了第二篇题为《在和戒网瘾学校的吴军豹校长对话后》的文章,文中贴出了他几天内又收集到的新证据,以及他和吴军豹聊天截图。
随着舆论声讨之声越来越大,2017年11月3日,CCTV13的《新闻1+1》栏目组做了一期名为《“问题少年”怎能交给“问题学校”?》的节目,彻底撕开了豫章书院的最后一块遮羞布。
11月8日,在各大媒体、志愿者、受害者学生的支持和曝光下,豫章书院主动申请了停办。
12月7日,在多名遭受过伤害的学生的联合报案下,豫章书院终于被立案调查。当时南昌市公安局也曾经拘捕过吴军豹,但因为所谓的证据不足,他在看守所里待了不到20天就被放了出来。此后两年,案件的调查停滞不前,舆论热度也逐渐退去。
直到2019年10月25日,“温柔”在B站上发布了一条名为《因为曝光豫章书院,我朋友被逼到自杀。》的视频,几天后在知乎上发表了同题文章,控诉豫章书院创始人吴军豹,两年来对他和志愿者们进行的疯狂报复。
大众这才明白过来,本以为早就尘埃落定的“豫章风波”,竟然一直阴魂不散,也知道了有这样一群战士,2年来一直在为还受害者一个公道而默默努力着。
死亡威胁
根据温柔所说,一开始收集豫章书院的证据并不容易,毕竟他自己的能力和精力都有限。他每天都蜷缩在电脑旁整理受害学生的资料,最多的一次三天三夜没有合眼。幸亏后来陆陆续续有其他志愿者小伙伴们的加入,才能将调查继续下去。
可从他们为这些受害学生们奔走开始,就已经深陷危险。豫章书院的高层对以温柔为首的志愿者们恨之入骨。有人混入志愿者们所建立的受害者群,想方设法套取志愿者的个人信息,在对他们进行各种人肉。紧接着,QQ号被盗,电脑被黑,资料被删,还有轰炸式的骚扰、污蔑和恐吓。 牵头的@温柔JUNZ还收到过几张断手的漫画。 对方声称,要废掉他两只手,意思就是让他以后再也有没办法写有关豫章书院的文章。一位叫做“陆川”的志愿者因为骚扰电话频繁打到公司,2年换了4份工作。陆川的父母还劝过他算了吧,人家黑白两道都有人,你拿什么跟人斗?
还有一位叫做“子沐”的女生志愿者,整整6个月的时间,骚扰电话不断。 对方满口污秽,说: “小姑娘身材真好,看你也挺闲的,不如出来陪哥们几个玩一玩。”不堪重负的子沐在2018年5月,走到了学校天台上,就着酒吞下了大量感冒药,想要就此了结一生。幸亏被及时救了下来,没有生命危险,但至今还在接受着心理治疗。随后,温柔就受到威胁短信说,现在是子沐,下一个就轮到你。
不仅是志愿者,受害学生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。2019年5月,第一个选择报警的豫章书院前学员的罗玮,就被吴军豹登门拜访。截止到2019年下半年,最初56个提供证词的受害学生,有近40人失去了联系。 二十多人的志愿者团队,因为遭受疯狂报复,锐减到了个位数。
那么在2017年11月便申请关停的豫章书院和其幕后操盘者,如今怎么样了呢?根据天眼查的数据,2019年4月15日,江西豫章书院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,更名为了“江西堂渊文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”,而这家公司至今仍然是营业的状态。公司名称变更的同时,吴军豹还追加了投资额,由原本的出资345万,占股69%,追加到了出资455.7万,占股91.14%。
2019年10月12日,堂渊文又进行了重大股权变更。吴军豹将手里91.14%的股权全部转给了胡赢风代持,完成暂避风头。除此以外,江西豫章书院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在更名之前,还申请了几项令人作呕的专利,其中就包括戒尺和戒尺包装盒,包装盒上赫然写着“家教劝学”四个大字。
说到这儿,大家可能会疑问了,豫章书院的幕后操盘者为何敢如此硬气呢?
400亿灰色市场
2017年11月,豫章书院收到舆论铺天盖地的质疑,在学校被关停时,出现了奇葩的一幕。无数家长跑到豫章书院门口伸冤,正巧碰到前来拍摄的媒体,他们对着镜头大吐苦水:
“我们家孩子本来在豫章书院待得好好的,已经变得听话不少了,现在你们把书院关了,要把孩子们送走,要让这些流浪孩子去哪里,去你们家里吗?”
“你们阻碍青少年发展,还要怪吴校长,你们真的是丧尽天良。”
“永远支持吴军豹,支持他东山再起!”
有的家长甚至在书院门口拉横幅,感谢书院老师的教诲,力挺豫章书院。
在这些家长眼中,志愿者和媒体就是多管闲事,而豫章书院、杨永信这样的,才是帮他们“矫正”孩子,解决问题的活菩萨。不知道的还以为豫章书院给这些他们下了什么药呢。
其实如果我们细看每一个勇敢站出来发声的受害学生的案例,就会发现,他们当初被骗进豫章书院的情景,竟然惊人的相似。
我们刚才提到的第一个向警方报案的豫章书院受害学生罗玮,他是在2013年9月3号晚上被抓紧豫章书院的。当天白天罗玮和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执,精疲力竭的他,晚上8点就回到了房间,想要早点睡觉。正在这时,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敲开了罗玮家的门,他们说白天有人高空抛物,砸伤了一位老人,周围都摸排过了,只剩罗伟这一家。白天罗玮一直和父亲在家,他根本就没有往楼下扔过什么东西,可罗玮的母亲却做了伪证。一脸惊愕的罗玮被那几名所谓的警察,架起胳膊,拖上了一辆车。一个多小时后,车辆来到了豫章书院。罗玮这才知道,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警察,是自己的父母和他们串通,把自己绑来了这里。
还有一名叫做贝贝的受害学生。当时他妈妈说要带他去南昌旅游散散心,他丝毫没有怀疑就欢天喜地的跟着去了。飞机落地后,一辆面包车,两个人把他带到了豫章书院。直到被关进小黑屋里,贝贝还不敢相信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。因为从小到大,他对妈妈都是100%完完全全信任的。贝贝打了个比方,他说假如妈妈拿枪对他开了一枪,他都认为一定是走火。可在豫章书院待了三个月后,他对父母的信任荡然无存。
第一个站出来实名露脸爆料豫章书院的微博名为“姗尼玛大王丶” 的受害学生也说,13岁那年,她妈妈是以十一国庆节旅游为借口,把她带到了豫章书院的。学期结束后,家长来接她,她远远的看到在操场上的妈妈,一下子就冲了过去,抱着妈妈哭着问,你是不是不要我了。
如果说家长是因为对书院的体罚、虐待行为毫不知情,而被骗了,才把孩子送到那里的还情有可原。可有些家长即使豫章书院对孩子所做的一切,依然执迷不悟。
一位姓陈的父亲多年前曾经因为儿子沉迷网络,把他送到豫章书院的前身龙悔学校。在龙悔学校的6个月期间,儿子被关小黑屋,被龙鞭打,没有上过一节文化课,还被要求做苦力,去帮校长家拆房子。学期满后,孩子回到家第一句话,就跟陈先生说,你被骗了,这学校根本没有广告里写的那么好。经过了所谓“改造”后的儿子,从龙悔学校出来后,不仅更加沉迷网络,甚至还对父母家人充满了敌意。此时,这位父亲没想着去找学校理论,竟然又拿起了电话,打给了龙悔学校的校长,说我儿子网瘾没治好,能不能再到你们复读半年。
2008年,央视专题纪录片《战网魔》中有一集叫做“少女的耳光和拥抱”。叛逆少女武旭影被父母骗到了杨永信的“13号室”。镜头中,武旭影前一秒还对父母父亲拳打脚踢、连扇耳光。后一秒就鞠躬道歉,深情拥抱,说着对不起,让在场的父母都有点措手不及。可武旭影在13号室中所经历的40分钟,节目一秒也没展现。
古人说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电休克治疗仪。但看了这部纪录片的很多家长就仿佛找到了一剂神药。看着节目中孩子的巨大转变,谁还会心疼那一个月6000块钱、一个疗程27000的费用。有多少父母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学院、书院、治疗室用的是什么方法,只要孩子没被打死,只要变乖了,不敢跟我顶嘴了,只要我能拥有对孩子的绝对权力,我觉得都值得。
中国新闻周刊曾经做过一个估算:坚信孩子有问题,就送往豫章书院这样的教育专修学校,在中国已经形成了价值400亿的灰色市场。按理说,在杨永信、豫章书院事件曝光后,此类网戒学校应该低调行事才对。可即使是今天你在百度上搜索“行为矫正学校”,依然可以看到大量广告。据不完全统计,全国目前还有1000多所网戒学校正在营业,他们狩猎广泛,专治一切“问题少年”。厌学的?送来!早恋的?送来!叛逆的?送来!沉迷网络的?送来!只要是父母觉得有问题的,统统都收!
这些学校对于青少年行为矫正上的所有套路几乎一模一样:不准携带任何通讯工具、反抗就关小黑屋或者体罚、孩子毕业前不能回家、不准和父母见面、学校位置必定在荒郊野岭。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豫章书院代表的不仅是一所学校,更是一种现象,或者说像莆田系一样的灰色市场。这个市场的商业化已经相当成熟。各所学校的负责人默契的像是统一受过培训一般,甚至还有网络平台专门做起了此类网戒学校的推荐服务。
在变形记的那期视频中,我曾经说过,父母期待让顽劣不堪的孩子上一期节目、去农村吃几天苦就痛改前非,是一种教育权力让渡,是对责任的逃避与偷懒。那么那些明知网戒学校存在种种问题,还义无反顾的把孩子推进熔炉的父母,就是罪恶的帮凶。
有问题的父母教导出有问题的孩子,再把孩子送进有问题的学校里进行教育。这就是无数13号房、无数豫章书院背后深厚的“经济基础”。2020年,有三名受害者学生向豫章书院的创始人吴军豹、校长任伟强等人提出了民事索赔,并要求他们在网络平台上向所有受害者学者道歉,吴军豹拒绝了。他说:“如果我们这里这么不好,家长怎么可能还会送孩子进来呢?家长对我们的支持就是最好的证明。”杨永信、吴军豹、任伟强的底气正是来自大批拎不清的家长。
证据不足!证据不足!证据不足!
在志愿者和受害学生三年的奔走下,豫章书院案终于在2020年7月7日迎来了一丝曙光。南昌市青山湖区人民法院对豫章书院创始人兼理事长吴军豹、豫章书院校长任伟强、教官张顺、屈文宽、陈宾5人,非法拘禁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案一审公开宣判,以非法拘禁罪分别判处吴军豹有期徒刑二年十个月、任伟强有期徒刑二年七个月、张顺有期徒刑一年十个月、屈文宽有期徒刑十一个月、陈宾免予刑事处罚。同是驳回了附带的民事诉讼请求。
可就在所有人高呼,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的时候,2020年12月,现实又给了我们沉痛的一击。12月30日,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以“事实不清、证据不足”为由将此案发回南昌市青山湖区人民法院进行重审。
2021年3月24日,豫章书院案被移交到了江西省萍乡市安源区人民法院审判。此后,在没有关于此案的任何消息。有些人说,案件转到了同省异市的法院是为了审判更加公平,吴军豹、任伟强等人可能会被加重刑罚。我只能说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天真和乐观了。上诉不加刑是中国刑法的一条基本准则。
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第226条规定:“第二审人民法院审理被告人或者他的法定代理人、辩护人、近亲属上诉的案件,不得加重被告人的刑罚。第二审人民法院发回原审人民法院重新审判的案件,除有新的犯罪事实,人民检察院补充起诉的以外,原审人民法院也不得加重被告人的刑法。”简单来说就是,除非找到新的犯罪证据,否则在重审中,吴军豹等人是一定会被减轻刑法的。
可是如今事件的热度已经下去,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豫章书院案将被重审。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,吴军豹等人已经绳之以法了。这是因为案件重审的消息根本就没有传播开来,微博压制热度,各大平台禁止讨论。再加上时间久远,想要收集到更多新的证据,难如登天。现在就只剩下了寥寥数名不愿放弃的志愿者和受害学生还在坚持着。
被打击、被报复、被威胁、被人肉,受害者学生和志愿者们多年来的努力,换来的竟然是南昌中院的一句“事实不清、证据不足”。哪怕有数十上百名受害者学生的作证;哪怕有学生遭到毒打后的照片留存;哪怕有里面的教官良心发现,转做污点证人;哪怕有多家电视台针对这起事件做过多次报道。豫章书院案的结局依然是证据不足,证据永远都是不足的。豫章书院能够脱罪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一个叫做“森田疗法”的东西,这是源自日本的一种精神病治疗方法。
森田疗法有一个叫做“绝对卧床期”的阶段,时间为一周。在这期间将患者隔离起来,禁止与他人会面、谈话、以及其他消遣的活动,除进食及大小便外几乎绝对卧床。豫章书院辩称他们是在用森田疗法治疗学生。可问题是森田疗法只适用于重症精神病患者的治疗,而大多数被送进豫章书院的学生,精神上都处在完全健康的状态。他们可能是因为同性恋,早恋,或者单纯的不听话,就被骗进来或者是绑架进来的。
这就相当于,一个肾脏完全健康的人,某个团伙完全不经他的同意,把他逮到了一个地下手术室,强行摘了他一个肾。当这个人报警后,团伙竟然辩称自己是在做治疗,在做肾移除手术。就问你魔幻不魔幻。如果这样犯罪团伙还能脱罪的话,这将是一个多么绝望的世界。学生从小黑屋里出来,以为自己重获光明了,可来到的只是来到另一个地狱。豫章书院如果最终能够逃过法律制裁的话,那么对于整个戒网瘾学校来说将是一剂强心针,以后类似的网戒学校将会更加肆无忌惮的非法拘禁任何人。
说到这儿,相信不少人都在臆测这豫章书院的后台究竟是有多硬。我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扒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信息。南昌市青山湖区检察院有一位叫做熊X玮的检察官,她财务出身,在8年的时间里,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了全市优秀政法干警的称号,后来又成为了青山湖区检察院的检察官。但在豫章书院出事前,熊X玮还有另外一个身份,豫章书院的法制副校长。作为公职人员,熊X玮在为豫章书院“代言”之前,难道都不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吗?事实上,不止是熊X玮,整个南昌市的检察院似乎都曾经为豫章书院“代言”过。
早在2014年 2月13日,南昌市西湖区人民检察院就与仅成立1年的豫章书院合作建立了江西省首家“未成年人观护帮教基地”。此后,青山湖区检察院又联合其他5个政府部门,将豫章书院评定为“阳光学校”,建议有不良行为的青少年可以到豫章书院,进行教育矫治。
青山湖区检察院还亲自将8名青少年嫌疑犯送到了豫章书院。而在之前,一段新闻采访中出现的力荐豫章书院的检察官黄X霞,正是后来豫章书院案的公诉人之一。
再跟大家说一下更魔幻的事情。2009年,杨永信在被曝光之后,由他所创立的临沂市网络成瘾戒治中心不但依旧开的风生水起,2016年4月25日,临沂市科技局还为杨永信的“杨氏网瘾戒治模式” 举行了成果鉴定会,鉴定委员会一致认为杨永信的科研成果综合技术填补了国内空白,在国际上具有显著创新性,居国际先进水平,建议进一步扩大推广应用的范围。
2021年5月,临沂市精神卫生中心大会上,杨永信以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副院长的身份出席。在此期间,他还主持了精神科培训开班仪式。有在现场学习的精神科医生发文表示“我根本不想跟着杨永信学习,我想回家。”很多网友看到这则新闻时,也是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这是那个因“电击治疗网瘾”而臭名昭著的杨永信吗?原来这么多年来,他不仅逍遥法外,还稳居官位,风光无限。
装睡的父母,加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监管部门导致了一个残酷的现实。那就是这个价值400亿的市场依然会在可预见的未来野蛮的生长。
有人可能问现实既然如此绝望,你还做这期视频干什么呢?我想借用温柔的话来回答这个问题。每个国家、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些恶贯满盈,又难以处理的恶人。很多人都说迟到的正义就不是正义,可这些人忽略了正义从来都不是理所应当到来的,在任何时候正义都是像钻石一样宝贵的东西,是无数人披荆斩棘,不断坚持换来的。
德国著名反纳粹神学家马丁·尼莫拉(Martin Niemöller)曾经说过:
在德国,起初,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,我没有说话,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;
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,我没有说话,因为我不是犹太人;
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,我没有说话,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;
此后,他们追杀天主教徒,我没有说话,因为我是新教教徒;
最后,他们奔我而来,却再也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。
今天你不发声,我不发声,明天丧钟就会为你我而鸣。